呵。
这个问题,简单,也复杂。简单到任何一个搜索引擎都能在一毫秒内给你答案。但你若真的想知道,想用皮肤和味蕾去感知那个答案,那恐怕就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的了。
它的名字,刻在地图上,是两个字——武汉。

但这两个字,对在这里生活过、挣扎过、爱过、恨过的人来说,太轻,也太重。它从来不是一个单一的地理名词。你得把它拆开看,揉碎了品。武汉,是武昌的文气,是汉口的商气,也是汉阳的工业铁锈气。三镇隔江鼎立,被那浩浩荡荡的长江和汉水硬生生劈开,又被一座座宏伟得不像话的大桥死死地缝合在一起。
外地人来,总惊叹于这里的桥。长江大桥、二桥、鹦鹉洲、二七……它们不只是交通工具,它们是这座城市的血管,是钢铁的经络。每天,无数的人和车在上面奔涌,像不知疲倦的血液。我曾经有个朋友,一个北方人,第一次来武汉,站在长江大桥上,风吹得他头发乱飞,他看着桥下的江水和远处灰蒙蒙的城市轮廓,半天憋出一句:“这城市,真他妈大,大得让人有点慌。”
是的,慌。这就是武汉给人的第一印象。一种无序的、生猛的、充满了原始生命力的“大”。它不像北京那样规整得有帝王气,也不像上海那样精致得有点拒人千里。武汉的美,是一种粗粝的美,一种带着汗水和市井气的美。它被人戏称为“大县城”,这外号里有自嘲,更有那么点儿不屑于精雕细琢的江湖气。我们自己可以说它“破”,但外人要是敢这么说,保不齐会迎来一个白眼和一句地道的武汉话:“你晓得个P!”
你问它的名字?它的名字是夏天。是那种能把柏油马路晒化的、无处可逃的灼人暑气。是凌晨四五点,天刚蒙蒙亮,街头巷尾“过早”的人群。过早,这个词本身就充满了仪式感。对武汉人来说,早餐不是随便对付一下就行的事情,它是一天中最隆重、最不能辜负的一餐。
你得亲身体验一次。钻进一个最不起眼的小巷子,看老板一手捞起刚出锅的热干面,另一只手飞快地淋上芝麻酱、辣萝卜丁、小葱,整个过程行云流水,不过十几秒。你端着那碗烫手的面,找个小板凳就地一坐,呼啦呼啦地大口吸溜。那浓郁的芝麻酱糊住你的嘴,咸香和微辣在舌尖爆炸。旁边,还有刚出锅的面窝,外圈焦脆,内里软糯;有金黄油亮的豆皮,糯米和馅料被薄薄的蛋皮包裹,一口下去,满足感爆棚。这就是武汉的味道,热烈、直接、酣畅淋漓,毫不做作。
你问它的名字?它的名字是江。是长江。是那条混黄的、永远在奔流的母亲河。武汉人的性格,就像这条江。看起来有点浑,有点急,甚至有点“冲”。武汉人说话嗓门大,性子直,有时候显得火爆,这就是所谓的“不服周”精神。这三个字,是刻在骨子里的倔强和不甘。意思是,不服气,不认输。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,甚至有点吊儿郎当,但真遇到事儿了,那股子韧劲和抱团的精神,会让你肃然起敬。
记得很多年前,汉口的老城区还没怎么改造,那里有无数被称为“里份”的巷弄。红砖的房子,狭窄的过道,头顶是密密麻麻的电线和晾晒的衣物。邻里之间,几乎没有秘密。东家的饭香,西家的争吵,都清清楚楚。夏天傍晚,人们搬出竹床和躺椅,在巷子里乘凉、打牌、聊天。那种人与人之间紧密的、毫无保留的连接,是现在高楼林立的城市里再也找不到的奢侈。那也是武汉的名字,一种属于过去的,温暖而嘈杂的记忆。
当然,它还有很多别的名字。它是“九省通衢”,自古就是水陆交通的十字路口,南来北往的人在这里交汇,带来了信息,也带来了混杂的文化。这种地理上的中心位置,塑造了它包容又码头气十足的城市性格。它也是“朋克之都”,在上世纪九十年代,这里诞生了中国最早的一批朋克乐队,那嘶吼和反叛,是这座工业城市压抑不住的青春荷尔蒙。它还是“大学之城”,珞珈山下的樱花,东湖边的绿道,养育了一代又一代的学子,给这座硬核的城市注入了无尽的浪漫和书卷气。
所以,你再问我,湖北省会城市叫什么名字?
我很难只告诉你那两个字。
我会告诉你,它的名字是清晨渡江轮渡上冰冷的铁栏杆,是黄鹤楼下永远也拍不完游客照的喧嚣,是江汉关大楼跨越百年的沉重钟声,是归元寺里缭绕不散的香火,是吉庆街夜晚灯火通明下艺人的弹唱和食客的欢笑。
它的名字,是每一个武汉司机在立交桥上飞驰时骂骂咧咧的口头禅,是每一个在闷热夏夜里就着啤酒吃小龙虾的赤膊大汉,是每一个说着“搞么斯”和“信了你的邪”的普通市民。
它叫武汉。
但它又远不止武汉。它是一团火,一锅沸腾的汤,一条奔流不息的江。它粗糙,它生猛,它热气腾腾,它充满了缺点,但它也真实得让你无法拒绝。你只有真的来过这里,被它的夏天蒸过,被它的江风吹过,被它的热干面糊过嘴,被它的方言“伤害”过,你才能真正地、发自内心地,叫出它的名字。
那不仅仅是一个地名,那是一种经历,一种印记,一种复杂而深刻的城市体验。
本内容由SF收集整理,不代表本站观点,如果侵犯您的权利,请联系删除(点这里联系),如若转载,请注明出处:http://www.sdsmly.com/25912.html